一、 人民币升值的压力与汇率制度的讨论

（一） 日、美要求

由于中国在日、美对外贸易中多为出超，而且其对外贸易额仍不断增长，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呼声越来越强。据称，日本财政部长在2月的OECD7国集团会议上提出了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动议，但由于伊拉克战争等问题而遭到搁置。

（二） 我国经济强势与国际收支改善

我国2002年出口为3200亿美元，引进外商直接投资达527亿美元。 到2003年6月，国家外汇储备已超过3400亿美元，仅次于日本。

（三） 各界对升值的表态

1． IMF：中国未造成国际通缩

在4月9日发表的《世界经济展望》中，IMF指出，2003年中国经济增长率将达到7.5%，居世界榜首。虽然中国较高的生产率和钉住汇率制导致一些行业产品价格大幅下降，但中国总体贸易占世界贸易份额仍然很低（2002年美国经常项目赤字为6000亿美元，日本为1130亿美元，而中国经常项目顺差仅为350亿美元，中国的贸易顺差只占中美双边贸易贸易总额的1.3%，见《亚洲华尔街日报》03年8月14日“谁害怕中国？”），不至于导致贸易伙伴出现普遍的通货紧缩现象。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首席经济专家罗戈夫表示，IMF不会支持要求中国放手让人民币升值的做法。据新加坡《联合早报》网站，罗戈夫表示，人民币升值将会导致其他国家面临风险。他同时认为，美元缓步走贬“是非常正常的趋势”，有助纾缓美国经常帐赤字居高不下的压力。

2． 美财政部和美联储：希望采取更灵活的汇率制度

美财政部长John Snow在一次会议上表示，希望中国采取更加灵活的汇率制度。但是，什么时候调整汇率是中国自己的事情。9月份他将前往北京与中方就贸易问题举行会谈, 会谈中的首要问题就是人民币钉住汇率。

美联储的格林斯潘上周表示中国最终将需要人民币汇率自由浮动。他指出快速增长的外汇储备是其中一个主要压力，认为人民币汇率如果继续盯住美元，可能会破坏中国国内货币体系的功能。

3． 蒙代尔：人民币汇率应继续稳定

被称为“欧元之父”的著名经济学家蒙代尔最近却表示，人民币升值可能会给中国造成外国直接投资下降、社会就业压力增大等负面后果，这不仅会使中国经济受到影响，也对世界经济不利。

4． 周小川：汇率将继续稳定

人民银行周小川行长在巴赛尔国际结算银行年会上发表讲话说，他不认为人民币有重估升值的可能。汇率将继续保持稳定，但汇率形成机制将不断完善。

（四） 升值预期与投机

密歇根大学商学院教授李侃如说，在人民币升值问题上的分歧，未来几个月将愈演愈烈，因为许多美国中型制造商认为，人民币与美元的挂钩汇率低于实际水平(《南华早报》03年8月16日郑天任“中美关系处在多年来的最佳时期”)。

根据购买力评价理论和国际收支的现况，许多专家认为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是低估了。随着外商直接投资的增加，对人民币升值的预期日益增强。有一些投资机构如高盛公司已蠢蠢欲动，意图从人民币升值中获益。据摩根斯坦利首席经济学家斯蒂芬.罗奇称，今年上半年以来，日本金融集团、瑞银华宝、摩根大通和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的势力大举投机人民币，集结的总金额已达200－300亿美元（我国国际收支200多亿美元的净缺口也说明这一点），导致中国外汇储备激增。与此同时，国内1500亿美元的外汇存款也有可能因之出现抛售，从而使人民币升值的压力更大（《经济观察报》03年8月25日“他们为何盼望人民币升值？”）

（五） 人民币汇率制度的讨论

1． 保持不变

目前我国实行的是钉住美元的汇率制度，由于实际汇率的变化以及汇率制度的不灵活，求变的呼声甚高。

2． 有管理浮动

高盛公司亚洲董事总经理胡祖六指出，人民币并未过于高估，可以对其实行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让其升值15%。

3． 爬行钉住

张斌指出，对中国来说，保持相对独立的货币政策更加重要，这需要相对灵活的汇率水平，但由于金融市场方面的限制，中国不可能在短期内实行自由浮动的汇率，因此，一揽子爬行目标区钉住是转轨时期更加可行的汇率制度选择方案。黄泽民认为，爬行钉住是经济小国汇率制度最佳选择之一。

4． 国际化

赵海宽研究员认为，人民币应当国际化，这样既可以提高人民币的国际地位，促进对外贸易，又可以解决汇率不够灵活的问题。但笔者认为，人民币的国际化仍不够条件，还需假以时日。

二、 两种汇率制度的成本比较

（一） 浮动汇率制

浮动汇率制的优势在于它的灵活性，以及可以充分发挥货币政策工具的效用，但它也会带来以下交易成本、计价核算成本和控制成本的增加。

1． 外汇交易费用

由于实行浮动汇率制，外汇的买卖价差扩大了，因此外汇的交易费用也之增加，从而导致小额外汇交易的减少。

2． 外汇交易风险

汇率变化方向的不确定和变化幅度的加大使得外汇交易的风险增加了，套期保值和抵补保值的运用又加大了外汇交易的成本。

3． 汇率超调

在汇率的不断变化下，各种生产要素和经济变量的相互作用容易导致汇率超调，出现汇率不容易收敛的现象。该现象的出现将使经济控制变得更为不容易。

（二） 钉住汇率制

钉住美元是我国的现行汇率制度，但其政策成本也是不容忽视的。

1． 汇率成为政策目标

由于汇率成为政策目标，外汇储备将人为扩大，同时，其他政策工具的运用也将受到影响，例如货币供应量将可能人为增加，利率也会相互影响，否则套利动机将使得两国利率趋于一致，虽然资本流动的限制使得这种套利变得不那么容易。

2． 实际有效汇率滞后

虽然人民币钉住美元，但若美元与其他货币汇价有变动，则人民币与其他货币的汇价也要变动，但这种调整是滞后的，也是被动的。

3． 易受他国影响

采用钉住汇率制的国家易受被钉住货币发行国的影响，这种情况在资本自由流动的国家或地区尤其严重，因为它们必须放弃自主的货币政策。

4． 心理预期加强

如果一国采用浮动汇率制，汇率的变化方向和幅度随时变动，人们不容易预测和投机，而钉住汇率制给了人们预测汇率变动方向和幅度的条件和时机，在一定的国际经济环境和政策背景下，这种心理预期将得到大大加强。心理预期的加强又促使投机的加剧，从而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同时，人为的抑制汇率变化将给投机者以可乘之机。

三、 我国经济环境与汇率制度选择

（一） 我国经济环境

正如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同，因而采用的锻炼方法、饮食起居习惯和治病用药也是不同的。同样，一个国家的财政经济状况和经济制度、市场的深度和广度的不同也应当采用不同的运作机制、管理模式和国际经贸、金融的因应对策。

1． 外汇市场分割与管制

我国外汇市场既不是一个完全竞争的市场，又不是一个有效的市场。外汇的供给实行强制结汇制度，外汇的需求实行有限售汇制度，而结售汇又有两个市场，一个是由有外汇经营权的银行和若干金融公司组成的中国外汇交易市场，另一个是银行与客户之间的柜台市场。这种市场分割与管制较容易导致信息不对称和道德风险。

2． 人民币有限兑换与资本流动的单向性

人民币实行经常项目的有限可兑换，鼓励资本流入，而限制资本流出，这样资本的价格容易扭曲，资本的要素生产率不高。

3． 实际汇率目标法（张志超、尼尔森）是汇率形成的基本方法

这是指汇率基本上采取出口1美元的换汇成本。名义汇率相对固定，调整有一定滞后，而有效汇率灵活。由于我国不是国际市场的定价者，要维持出口收益，只有增加出口数量，这就需要名义汇率的相对稳定。而有管理的浮动汇率不利于企业的计价结算和出口收益的稳定。

4． 人民币与港币有互动关系

据统计，目前有30％的港币在大陆形成离岸市场，而人民币在香港也有一定的流通量。若人民币采用浮动汇率制，现行的港币钉住汇率制将与人民币的浮动汇率制产生矛盾，并且将不利于香港的金融稳定。

5． 货币政策需要一定的独立性

中国是一个大国，货币政策在中国的宏观经济调控中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同时，由于中国金融市场的非健全性、金融调控手段的单一性和企业竞争力的薄弱性，货币政策自主权的放弃是不明智的。

（二） 人民币汇率制度的选择

1． 不能保持现状、也不能国际化

这一点上面已经提及，此处不再赘述。

2． 爬行钉住是最佳选择

1） 蒙代尔三元悖论

20世纪50年代米德发现固定汇率制的前提条件之一是资本管制。1963年美国蒙代尔提出了著名的“不可能三角”定律，即资本的自由流动、固定汇率制和自主的货币政策三者必择其二。由于中国的资本流动受到限制，因而固定汇率制和自主的货币政策便是其选择。这正是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的政策框架。

2） 财政政策的恰当运用

在资本流动受限制和钉住汇率制度下，财政政策的效用将得以充分发挥。

扩张性财政政策使IS曲线右移，引起利率上升，资本流入。为维持钉住汇率，一国会增加外汇储备，并相应增加货币投放量，推动LM曲线右移，使我国经济最后在高位实现再度均衡。

3） 国际经济博弈的有利地位

如果人民币汇率能够相对稳定，则我国将在国际经济博弈中处于有利地位，因为这时国际经济政策容易产生合作解。即使没有合作解，非合作解也很有可能是不谋而合的。

四、 人民币汇率走向分析

（一） 大幅升值不应是长期选择

1． 抑制出口

人民币升值带来的不是一个多赢的结果。人民币升值将较强列地抑制我国出口和未来来自海外的投资，这对对外开放程度不断加大的中国来说，显然是不利的。根据海关统计，我国上半年外贸顺差明显减少，仅为45亿美元，为保持我国出口稳定增长，以稳定我国的长期国际收支，人民币不宜大幅升值。

在货币升值问题上必须谨慎从事，日本就是前车之鉴。1985年，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七国集团成员迫使日本政府签署著名的“广场协定”，促使日元升值，结果日本经济受到很大影响。

2． 加速投机

升值以后，人们会对人民币未来的走势有一个更明确的判断，而海外投资者更会蠢蠢欲动，从而加大投机规模和力度。

3． 不利于美、日外贸和股市

由于日、美出口产品多半是技术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的，而中国的出口产品多半是劳动密集型的，人民币升值并不能有效扩大美、日的出口；相反，大量从美、日进口原材料和零部件的企业将增加其出口成本，而且，随着中国经济增长放缓，中国从美、日的进口也将有所减少。

同时，便宜的中国货将增加美国人的福利，帮助美国减少贸易赤字，并保证美国上市公司沃尔玛、戴尔、耐克等的利润，从而有助于稳定其股市。而中国政府对美国国债的购买也有助于美国利率的稳定。

因此，人民币升值不是最佳选择。

（二） 人民币稳定应是长期目标

无论从中国自身发展来看，还是从国际经济博弈的角度来看，人民币稳定都是最佳选择。

对于目前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呼声，可以从减少需求和扩大供应两方面着手，通过公开市场操作与逐渐放开强制结售汇制来进行。

2003-9-16